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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识五事初探

作者:养辉 来源: 更新时间:2013年03月08日

 

作者养辉,中国佛学院唯识宗研究生。

 

 

 

五事是唯识宗的重要理论之一,与三性思想一样,可概括一切法,显一切法之真实性。一切所知及一切能所、染净、因果,皆不出五事,[1]皆可于五事而建立、证会之。五事又称五法,即相、名、分别、真如、正智。

以染净别,前三属染,后二属净。前三显一切杂染法因果圆满,后二显一切法清净因果圆满。[2]有情自无始以来,习惯于名言的诠表,如我们的所思所想,不出名言,名言境就是我们的安立境界。普通对于名言的认识,认为是“约定俗成”,好象有真实的东西可安立和诠表,但佛教却不然,在五位百法中,名言属心不相应行法,是安立的,是假名,所谓“施设众名,显示诸相。”[3]名言是诠相的,是在相上安立的,名言境即是相,相就是名言境。名与相不离分别,由有了别故,施设名言而能诠表,由有了别故,眼可取色相,乃至意识取法相。分别就是三界心、心所。相名分别摄属依他起性(杂染);若于此上相名相应,执有若我若法,自性、差别及数量,便是遍计所执性;若以正智了依他如幻,遍计所执永无有性及二空所显,即是真如。真如是无为法,是所缘缘,其能了者即是正智,由正智故,契会真如,能得清净。若无正智,则不为己用,故五事中以正智为究竟归极。

以二谛说看,前三属俗谛,后二属真谛;又有假说自性,离言自性,五事亦可相应属之,然欲究竟五事意趣,应与三性相互摄持,只有这样,五事的殊胜深义,方可完全的显发。总之,五事是唯识宗中非常重要的理论,若于此不能全面正确的把握,也就不会通达三自性,因为它与三自性很有关系,其最终意趣是要得正智、证真如。《楞伽经》云:“三种自性及八识、二种无我悉入五法。”“五法三自性及与八种识、二种无有我,悉摄摩诃衍”,故于五事应当修学。[4]

 

一、五事的意以

 

    (一)相的意义

相是相状、相貌的意思,诠表宇宙万法的事物界、现象界而言,与之相对应的是“性”,指宇宙万法的本性界而言。相与性一表一里,互不相离,没有离开性而有所谓的相,反之亦然。通过认识事物的表相,而证会其体性;若证会事物的体性,则可抉择其表相。对性的契证是根本智,亦名如理智;对相的把握是后得智,亦名如量智。下从四点来说明相的范围及意义。[5]

 

1、五事中,相既与后四事对称,则除后四事,余者名相。那么相指的是:无根、五尘、法处所摄色,除名、句、味,余二十不相应行法。这样的分析,相的范围就很狭小了。可以说,这种分析法很机械,很不善巧,分析的结果也毫无意义。

2、相即是分别所行相,分别是心、心所,必变能所而起作用,从依他起性方面言,能即是见分,所即是相分,相就是指识的相分。若将能缘属境(因为能缘亦是所知),则识之见分亦可名相。如此则诸心、心所,若分别,若正智,能显诸相,故亦名相。

3、相者谓若略说所为言谈安足处事。此中唯简除真如,余之四事,皆可属相。因为真如是法之实相,亦名离言法性,迥绝言思,不可拟议,故不属所有言谈安足处事,而余四事则可属之。当然,若据法的自相,亦不可说,名义互为客故,此据法之共相,可以宣说,故不相违。

4、若约体辩相,则相等五事并有体相,五事皆可名相。此约总体而言,若随别义,一一可安立五种事,所以也不会有事成一种的过失。复次,真如虽不可说相,却是相之性,随相名性相,故亦可摄于相,此约以性归相门判。是故瑜伽论云:复有余五相,一相相、二名相、三分别相、四真如相、五正智相。[6]

 

相不离分别,是分别所行境,随着识得种种分别,故相亦有种种无量行相。如三界二十五有,四大五蕴,三十七道品,五位百法等等。又相、影像、显现、戏论、萨迦耶、有为、思所造、缘生等是相差别。

(二)名的意义

名有诠召、诠表的作用,其所诠即是事相,是于相上的所有增语。《楞伽经》云:“若彼有如是相,名为瓶等,即此非余,是说为名。”名即名言,包括音声和文字。古印度特别重视音声的作用,认为音声是实,文字依之假立,即以音声为名事体。名又指名、句、文三身。《成唯识论》云:名诠自性,句诠差别,文即是字,为二所依。[7]又名言有二,一表义名言,即是能诠表义理的名句文;二显境名言,是了别境界的心心所这第二种显境名言,是从喻而说,实则指通于前七识得能缘心、心所。

名既诠相,故随相势力,亦有种种无量行相。又若略说,有十二种名:一假说名,二实事名,三种类相应名,四各别相应名,五随德名,六假立名,七共所知名,八非共所知名,九显了名,十不显了名,十一总名,十二别名。又若名若想、若施设、若言说、若世俗、若假立、若言论,如是等是名差别。[8]

    (三)分别的意义

分别是三界行中所有心、心所,亦即八识。名、相都不离分别,是分别所行境,或分别名,或分别境,或俱分别。因此分别行相亦有种种无量,略说则有七种:一有相分别,二无相分别,三于境界任运分别,四寻求分别,五伺察分别,六染污分别,七无染污分别。分别差别有:分别、思维、遍计、邪道、邪行、越流、不正取。[9]

(四)真如的意义

《瑜伽论》云:何等为真如,谓法无我所显,圣智所行,非一切言谈安足处事。[10]此解真如二点:一无我所显,即于依他起上遍计所执性永无有相,二空之所显,即是真如。二圣智所行,即自觉圣智所行境界,包括如所有性和尽所有性。此与《楞迦经》所释圆成实性完全相同。彼云:

 

云何成自性?谓离名相、事相妄想(即遍计所执性),圣智所得及自觉圣智趣所行界,是名成自性如来藏心。[11]

 

圆成实性即是真如,如《解深密经》云:

 

        云何诸法圆成实相,谓一切法平等真如。[12]

 

又陈译摄论第六云:

 

        由说清净法应知真实性,一自性清净,二离垢清净,皆谓真如;三至得道清净,谓一切助道法;四道生境界清净,谓正说大乘法。[13]

 

真谛所立的第九识清净心,吕澄认为即以真如当之。彼云:

 

        且依唯识古学之以,一切法皆为识性而后成其唯识,故于真如亦立识名而可说有九识。此一义也,盖即由真如、法界、心性、本净心之义理次第而不得不立者。[14]

 

吕澄还根据诸经论,总结出真如有二义:

 

        一、依他法,遍计执无故即法真如相;二、圆成法,依他起断为真如,此断即转依。[15]

 

此中第一以法之如相而言,第二非仅法之相而另指法----真如法而说也。

真如之行相不可说,若论真如差别名有:真如、实性、谛性、无颠倒、不颠倒性、无戏论界、无相界、法界、实际等。[16]

(五)正智的意义

正智有二种,一者唯出世间正智,如《瑜伽论》云:

 

    谓由此故,声闻、独觉、诸菩萨等通达真如。又由此故,彼诸菩萨于五明处善修方便,多往如是一切遍行真如智故,速证圆满所知障净。[17]

 

正智能知真如。从初见道开始,以无分别智见法界共相,即证真如。真如遍满一切法,达真如义,即达一切法,是谓遍行真如智。诸菩萨能住一切遍行真如智,以此智学五明及断一切所知障种子。菩萨修学五明,是在无分别智证二空的基础之上,以如量智达五明事法,故修学五明亦是出世间正智。[18]

二者世间出世间正智。《瑜伽论》云:

 

    谓声闻独觉以初正智通达真如已,由此后所得世间出世间正智,于诸安立谛中,令心厌怖三界过患,爱味三界寂静;又由多分安立住此故,速证圆满烦恼障净;又即此智未曾得义名出世间,若分别所摄智唯名为世间。[19]

 

能知真如的是正智,由“听闻正法,如理作意”而生。[20]正智是清净因,真如是清净果,清净因果是转杂染因果而成。所谓杂染因果,是以相、名相应为缘,无始无明及惑障为因,便有了异熟果识。若知名、相不可得,诸识如幻,即转染成净。而此能知者即是正智。如《楞迦经》云:

 

    正智者彼名、相不可得,犹如过客,诸识不生,不断不常,不堕一切外道、声闻、缘觉之地。菩萨摩诃萨以此正智,不立名、相;非不立名、相,舍离二见:建立及诽谤,知名相不生,是名如如。[21]

 

正智的行相,若出世间正智,亦有其相,以不可说行相为行相;若世间出世间正智,有取安立谛行相为行相。正智差别名,有正智、正慧、正觉、正道、正行、正流、正取等。[22]

 

二、五事相互关系[23]

 

(一)相与名等之关系

相与名非一非异。相是所诠,名是能诠,二者是为一对,互不相离,皆是由分别心变似,是依他起法,故非异。若相与名异,则名非于相中声上假安立,名应成实有,故有过。“名义互为客”、“名前觉无”,名是假安立,是一种信息、符号,并不代表所指事物本身。若循名执义,就成了遍计所执性,由于安立了名,好象有一个所指的东西存在,如名一样,也好象是固定的,有其自性、差别及数量等。其实,相根本就不可得,是如幻假有,刹那生灭,只有相似相续,没有常一不变,独立自存。所以《辩中边论》说名属遍计所执性,相属依他起。因此,相与名非不异。若相与名不异,则取相时亦应取名,分别名时亦应取相,是有大过。如眼见色亦应见名,说火名时应烧口。

相与分别亦非异非不异。分别是能知,相是分别所行相,是所知。所知包括能知,以能知亦是所知故。因此,相与分别应非异。故《瑜伽论》云:异有何过?分别应非相为性。又一切法结以识为性,分别是识,相亦是识,故非异。若从范围大小而言,相应大于分别,分别是能边,离分别外之相是所边。是故以大小、能所判,相与分别应非不异。如《瑜伽论》云:不异有何过?离分别外所有诸相,应以分别为性。

相与真如非异非不异。真如是体性,相是表相,一切相以真如为体。欧阳竟无云:“法性、法相,所诠异门,质唯是一。”[24]故相与真如应非异。《瑜伽论》云:“异有何过?诸相之胜义因非即真如;又修观者应舍相别求真如;又于真如得正觉时,不应于相亦得正觉。”相是杂染,而真如是诸法平等性,清净所缘,无漏界、唯出世间,是故相与真如又非不异。《瑜伽论》云:“不异有何过?如真如无差别,一切相亦应无差别;又得相时应得真如;又得真如时应得相,应不清净。另外。名、分别、正智与真如亦非异非不异,此中道理同相与真如。

正智与相亦非异非不异,此中道理同分别与相,因为正智亦可取相,以后得智缘清净依他起故。

(二)名与分别、正智之关系

名与分别的关系,有二说:1、根据《瑜伽论》当言有异。当分别取名时,名是相分,分别是见分,故有异。2、根据《楞迦经》当言非异非不异。妄想(分别)是因,由妄想而生言说(名),故二者非异。安立名言,并不是在名言本身,而是因其能够诠表所诠说之义的作用,所以,言说与妄想非不异。[25]名与正智应言有异:一相见分异。二漏无漏异。以其后得智亦缘彼名故。

(三)分别与正智之关系

分别与正智,当言有异,世间与出世间,杂染与清净不同故。

 

三、五事与三性相摄

 

三性是唯识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,在《辩中边论》中,以三自性为根本真实而决择相等九真实,其中五事摄受真实颂云:

 

    名遍计所执,相分别依他。

    真如及正智,圆成实所摄。[26]

 

这里把名摄属于遍计所执性,相则归于依他起性。名是诠表相的,在相上安立的假名,是由分别心生起的,故名本身是属于依他起,但没有实所指。如果认为名实有所指,实有自性、差别的事、义,那么依他的名当下就成了遍计所执性。因为那所指的事纯是义境,是能遍计心的虚妄显现,根本不存在。名既与其系缚为一,因之也就转为遍计所执性了。所以名就是自性、差别,就是遍计所执性。

与名一样,相也可成为遍计所执性,如《楞迦经》云:

 

    云何妄想自性从相生?佛告大慧,缘起自性事相相,行显现事相相,计著有二种妄想自性。如来应供等正觉之所建立,谓名相计著相及事相计著相。[27]

 

从相生的相,是指种现互生的依他起法之相。这里明确指出有二种遍计所执性(妄想自性):一名相计著相,即计有自性的内外根尘等五蕴法计著。二事相计著相,即于彼内外五蕴法等,由名势力故,而成遍计所执性。《楞迦经》卷末又云:“彼名及相是妄想自性”,把名相皆摄归于遍计所执性。

名、相跟遍计所执性有很大关系,诸经论中多用“相名相应”来解释遍计所性,如《解深密经》说遍计所执相是:于因缘所生的一切法相,随情妄执的“相名相应”,是假安立的无相法。[28]又《大般若经》中说:依止名想(相)假设言说,遍计以为诸色自性,乃至一切佛法自性,是名遍计所执色,乃至遍计执一切佛法。[29]又《摄论》以名义(相)释遍计有五种:一依名遍计义自性。二依义遍计名自性。三依名遍计名自性。四依义遍计名自性。五依二遍计二自性。[30]

名是相上的增语,相是名言安立的处所,相、名都是分别心所行。相、名、分别三事解释一切杂染品法,次第圆满。这杂染的依他起法,是假说自性,如幻而有。可是普通人的认识不达依他如幻,却执有言说所诠表那样的自性,这就于依他起上增益了遍计所执性。如于这假设的一切法,离却有、无,由达二空所显得就是诸法的离言自性,亦即是真如。

《瑜伽论》等以遍计无体,故不摄五事,以四事从缘生故,皆依他摄。把正智摄属于依他,这与《楞伽》、《中边》等把正智同真如都摄属圆成实稍异,以及和《解深密经》所说的依他杂染法也不同。《瑜伽论》解说为:“彼(《解深密经》)意唯说依他起自性杂染分,非清净分;若清净分当知缘彼无执应可了知。”清净依他起的安立,在瑜伽学中是有异义的,然正智是依他起相,为《成唯识论》所依。[31]关于五事、三性相摄,《成唯识论》中有大和会,结论是:“文虽有异,而义无违。”[32]

 

四、五事中道义

 

中道又叫正道,是表实相的。正智能证真如,故是中道。真如是实相中道,亦名离言中道。显示中道的方法,是不着二边的双非,离有离无,契会中道。一切法皆具三性。遍计所执性是在依他起上所生起的若我若法、自性差别等见;依他起性是如幻假有,然由于无始无明的熏习,不达人法二空而起执着,这就是遍计所执性,此性如空花水月,于执情有,于道理无。如是以依他非无,遍计非有,非有非无即可显示中道。下以相显示中道为例,名、分别道理同相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问:相当言有耶?当言无耶?答:当言是有。问:有如自性差别假立故,立如是当言有耶?答:如是当言无。问:为如分别所行境,如是当言有耶?答:如是当言有。[33]

 

此中如是当言有,是指依他假有,分别所行境是识所缘缘摄故。若计有自性差别,则属遍计所执性,故云如是当言无。《瑜伽论》接着又云:

 

        于诸相中善记为有善记为无,善记为亦有亦无,善记为非有非无。彼由如是善记别故,远离增益损减二边,行于中道善说法界。[34]

 

此中依他起性为相有句;遍计所执性为相无句;亦有亦无即总有无为第三句;非有遍计所执定性我法,非无因缘假有,即是第四句非有非无。[35]是为善记四句,行于中道。

依他起性指阿赖耶识缘起,阿赖耶识只是一隐一现,如大瀑流水,刹那生灭。于没有刹那能保持自性的阿赖耶识,却执着有常一不变的自性,这种颠倒的认为有自性的意识诠表,与佛的清净所缘是完全相反的。所依唯识教言,唯有能了别识,没有能取所取。如《中边颂》云:虚妄分别有,于此二都无。此中唯有空,于彼亦有此。故说一切法,非空非不空。有无及有故,是则契中道。[36]

 

注释:

[1]《辩中边论讲要》,《吕澄佛学论著选集》卷2890页,齐鲁书社出版发行,1991年。

[2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703a

[3][4]《楞伽阿跋多罗宝经》卷四,《大正藏》卷16511a.b

[5]参考唐沙门遁伦《瑜伽师地论记》卷77

[6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7b

[7]《成唯识论》卷2《大正藏》卷316b

[8][9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7b

[10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7b

[11]《大正藏》卷16487c

[12]《大正藏》卷16693a

[14]《论庄严经论与唯识古学》,《吕澄佛学论著选集》卷一,82页,齐鲁书社,1991年。

[15]《谈真如》,《吕澄佛学论著选集》卷一,412页,齐鲁书社,1991年。

[16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7b

[17][19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6a

[18]遁伦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7

[20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6c

[21]《大正藏》卷16511a

[22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7c

[23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6b

[24]欧阳竟无《瑜伽真实品叙》

[26]《辩中边论颂》,《大正藏》卷31478c

[28]印顺《印度佛教思想史》第七章,253页,正闻出版社,台湾,1990年。

[29]见圆测《解深密经疏》。

[30]《摄大乘论本》卷中,《大正藏》卷31139c

[31]印顺《印度佛教思想史》第七章,255页,正闻出版社,台湾,1990年。

[32]《大正藏》卷3147a

[33][34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2,《大正藏》卷30696a

[35]遁伦《瑜伽师地论》卷77

[36]《大正藏》卷31477c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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