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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末江南寺院逃禅现象管窥

作者:妙智 来源:本站原创 更新时间:2012年04月12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内容提要明末遗民逃禅,是中国佛教史上的独特现象,对佛教的发展有深远的影响。本文通过对《甲行日注》这本日记的解读与分析,找出逃禅现象产生的原因,其与江南佛教发展的内在联系,还有和江南遗民的逃禅与滇黔一带遗民逃禅的不同。

关键词叶绍袁  《甲行日注》  逃禅  遗民

作者妙智,中国佛学院2001级佛教史研究生。

 

一、 前言

 

“逃禅”,原为“逃出佛戒,免受束缚”之意,如杜甫《饮中八仙歌》:“苏晋长斋绣佛前,醉中往往爱逃禅” [1] ,是“逃而出”的意思,如“逃墨”和“逃杨”。但是,后来“逃禅”的“逃”却转为“逃而入”的意思,如明朝宏智禅师《广录》卷第八为朱熙载致仕而归作诗曰:

 

勇退归来适旧游,家林禾黍一成秋;

黄芦雪照沙头屋,明月波浮江口舟。

耕道谁从夫子后,逃禅今与老僧俦;

柴桑试问陶彭泽,风味真醇相肖不。[2]

 

所以,现在一般多以“逃避世事,皈依佛法”、“学佛”为“逃禅”。

    在中国的历史上,每次改朝换代,都会促使社会各方面产生深刻的变革。佛教寺院虽然超出世外,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。在明王朝与满清朝交替的过程中,寺院受到的影响尤其深刻。这个时期,有一些人,因为逃避世事,遁入佛门,于是,寺院里就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僧人,人们管这些人叫“遗民之逃禅”,如陈垣先生所着的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[3],对云南、贵州两省在明末清初的时候遗民逃禅现象做了详尽的论述。这虽然说的是滇黔一带,但这种士大夫逃禅的现象,在全国的很多地方都存在。江南是中国的繁庶之地,也是佛教的兴盛之所,在明末清初的时候,这里的寺院也出现了一些逃禅者。叶绍袁就是这些逃禅者中的一位,他所着的日记《甲行日注》[4]对自己这段生活做了详尽的描述,非常有代表性。从中我们可以窥见江南地区逃禅现象之一斑,了解此现象产生的原因、存在的形式、对江南佛教的影响,以及与滇、黔一带逃禅现象有什么不同。本文将根据《甲行日注》这部日记,对这几个方面的问题加以探讨。

   

二、时代背景

 

明朝末年,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,官军节节败退。山海关外,满清军队虎视眈眈,屡屡入侵内地。明王朝岌岌可危。公元1644年,甲申,崇祯十七年,同时也是满清王朝的顺治元年,在这一年三月,李自成率领的起义大军攻入北京,崇祯皇帝自缢,明王朝走向覆灭。同年,吴三桂引清兵入关。起义军兵败如山倒,清兵长驱直入,江南一带风声鹤唳。

北京失陷后,福王在南京即皇帝位,这个新成立的南明小朝庭,在大军压境的危难时刻,却是奸宦弄权,争名夺利,贪图享乐,统帅之间不思抗敌,反而互相攻杀。广大有志之士报国无门,感到非常失望。

顺治二年(1645年),四月,清军破扬州,五月下南京,六月入杭州,江南沦陷。于是,满清迫不及待地推行剃发改服政策,对此三令五申,在六月份这一个月里,就三次发布上谕:

 

六月·····丙辰,谕南中文武军民剃发,不从者治以军法。是月,始谕直省限旬日剃发如律令。······丙寅,申剃发之令。[5]

 

规定:凡清军所到之处,限十日之内,尽行去前半部头发,后半部依满族习俗,削发垂辫,废弃明朝衣冠。实行“留发不留头,留头不留发”的残酷政策,违抗者治以军法。对于坚决抵抗的人,则进行屠杀,清军在占领江南过程中,有几次“屠城”,十分残暴,简直是灭绝人性。

    具有悠久历史的汉民族,人们牢记“盖此身发,四大五常。恭惟鞠养,岂敢毁伤”的古训,身体、发肤受之父母,自从盘古开天地,三皇五帝到如今,男人们都很珍视自己的头发,因为这是美和生命力旺盛的象征。如有人头发稀疏或秃发,则遭人耻笑,怎能轻易剃去半边头发、留一条长长的辫子呢?在历史上,中原地区多次被异族统治,但这些异族一般还是尊重汉地的风俗习惯,没有把本民族的服饰习惯,强加给汉人。他们在这方面反而向汉地的习惯靠拢。而满清却要在衣冠、头发上采取一刀切的政策,把是否剃发留辫,看成是否承认满清统治的标准。一纸薙发令,被汉人视为奇耻大辱。许多人宁死也不剃发,结果惨遭屠戮。如果蓄发,就被认为是造反,是死罪。在整个清朝都是如此。康熙十二年(公元1673年)“十一月丁卯,故明宗室朱议潀以蓄发论死。得旨免死入旗,给与妻室房地。”[6]吴三桂降清后,本来已经剃发留辫,但当他起兵反清的时候,就正式宣布蓄发去辫,并且以“恢复明朝衣冠”号召民众和他一起反清。可见,剃发与否具有重大象征意义。有意思的是,历史是不会按某些人一厢情愿发展的。满清虽然在形式上改变了汉人,却在内在的精神的文化上被汉人彻底同化了,清朝覆灭时,满人虽然仍是“胡服”,但已不谙“射骑“了。而汉人呢?民国初年,许多人被剪掉辫子后痛哭流涕,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,为了不留辫子,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清朝以剃发开始,以剪辫子结束,汉人对剃发留辫这件事,二百多年间的前后不同的态度,很值得深思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在这种情况下,江南一些不想做满清的顺民的有志之士,就愤而出家,他们的生活是什幺样的呢?《甲行日注》就是他们这种生活的真实写照。

   

 

三,《甲行日注》作者简介

 

《甲行日注》的作者叶绍袁(1589年—1648年),是明末有影响的人物之一。字仲韶,别号天寥,江苏吴江(即今江苏南部太湖尾闾吴淞江)人。天启四年(1624年)进士,历任南京市武学教授、国子助教、北京工部虞衡司主事等官。在政治上反对魏忠贤阉党的擅权误国,因以不耐吏事为理由,辞官隐居。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。其妻沈宜修(字宛君)长于文笔,三个女儿昭齐(纨纨)、蕙绸(小纨)、琼章(小鸾)也写的一手好诗,五个儿子世佺(云期)、世侗(开期)、世倌(星期)、世[*](弓期)、世儋(安期)都富于文思才情,一门之中,相互唱和,这样的家庭,在当日要算是绝无仅有的了。他们的唱和之作,后来辑为《午梦堂集》十卷,在吴中传为佳话。同时代的徐匡秋(字瀑悬)曾用联语赞叹说:“人俱有集,未闻妇德之相谐;子即多才,宁见女宗之并秀。”另外,还写了一首五律为之喝彩:“风雅为家教,和平被一时。词坛俱小子,文阵得雄师。门内人人集,闺中个个诗。郑公还有婢,出语解人颐。”(卷五)这样的赞叹,叶绍袁是当之无愧的。他的家庭中,总是弥漫着一种令人陶醉的“风雅”氛围。

甲申之变后,清兵南下,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动,却彻底改变了叶绍袁清贫而快乐的生活。次年八月二十五日,他出家为僧,法名木拂。他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了自己出家以后的生活,因为八月二十五日这天是甲辰日,取《楚辞》甲之朝吾以行一句的意思,所以,他将自己写的这部日记命名为《甲行日注》。所谓,就是注记,即记录的意思。日注日记,这部日记共八卷。在出家后的第三年,即1648年,作者在空山荒刹中贫病而死,享年六十岁。三百年后的今天,我们读他这部“出家日记”,不但看到了他出家后的生活实录,也看到了一位明末遗民坚贞不屈的心路历程。

 

四、逃禅生涯

 

1、决计出家

叶绍袁在甲申之变后,也象很多士大夫一样盼望着明朝余部能誓师北伐,报仇雪恨,恢复中原。退而求其次,若能扼守长江天险,保持东晋、南宋的偏安局面也可以使江左之民免遭异族的统治。可是,作者看不到一点中兴的气象,弘光小朝廷占据的江南却是“镇帅交攻,苍灵涂炭,奸臣窃柄,权贿熏天。”[7]他感到很失望。乙酉年(1645年),正月朔旦,叶绍袁自己占卜了一次,觉得明朝大势已去。五月九日,清军占领南京,弘光帝被俘。六月四日,清军占领了作者的家乡吴江。

这时,叶绍袁有几条路可以走,第一是主动向满清屈膝投降,做个失节的叛臣。凭着他的才学和名望,可以在新朝廷里做更大的官,明朝有不少的文臣武将归降满清以后,都得到了重用,如洪承畴、吴三桂等,他们都比叶绍袁位高权重,而且都得到明朝的重用,但在关键时刻都投降了。而叶绍袁只是一个辞官归隐者,也可以说已被明朝所弃用,要是归降应该说有更多的理由,但他是一位忠贞之士,这种形为是他所不耻的,并且深恶痛绝。第二是薙发垂辫,隐居乡里,做个顺民。薙发,是满清一刀切的政策,容不得商量。薙发,就表示屈服了。这是叶绍袁不能做的。既使薙发了,想隐居乡里,不出来做官,也是不容易做到。做为关东的满清部落,之所以能迅速占领中原,是和明朝归顺者的帮助分不开的。所以,清王朝在建国之初,即开“博学宏词”科,录用那些有才能、有名望的前朝士大夫。这些软硬兼施的招抚政策,使很多人走上和新朝廷合作的道路。象叶绍袁这样的人,一定是他们争取的目标。从南宋以后,尤其是明朝,就没什幺隐士了,也不允许隐士的存在。如果有人隐居乡里或深山,不出仕朝廷、不为国出力,就是不忠不孝、大逆不道。所以,即便躲在家里,也不会得到安宁,甚至有可能被人致于死地。第三舍生取义,固守家园,做最后的抵抗。清军南下时,有一些人宁死也不离家,有的自杀、有的被杀。还有人参加义军,反抗清军。叶绍袁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读书人是无力反抗的,也不想坐在家中等死,所以只好选择第四条道路。第四就是离家出逃。既使东躲西藏,不剃发也是不行的,一旦被清军发现,就有被杀头的危险。他原先也想闭门不出,侥幸过活,但形势已经不让他有丝毫的迟疑,很多人因为不服从清兵的命令,已被诛杀好几家了。一些士大赶紧剃发留辫,取悦敌人。

 

余时酬应初息,杜门为幸,而二十一日,翕訾之徒,煸虏南下,二师皆溃。虏势大张,益骄愤吾邑,甚有不如其令者,引颈而比屋戮也,士大夫遂推[*]以媚焉。[8]

 

而且,清军下令,逃走不投降的,将登记并没收他们的所有财产。叶绍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,终于选择出家为僧这条道路。他在日记中写道:“臣子分固当死;世受国家恩,当死;读圣贤书,又当死。”[9]在此君死臣辱的时候,他也想到自己应该“杀身成仁”,但他想到的不只是以死报君王,也想自己怎幺才能活下去,既不降清,又不剃发改服, “虽然,死亦难言之,姑从其易者,续骆丞楼观沧海句耳。” [10]这意思就是出家为僧。骆宾王是初唐四杰之一,著名诗人。他随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称帝。所作的一篇《讨武檄文》犀利无比,震惊朝野。兵败失踪,据传出家为僧。《本事诗·征异》载:

 

“武则天时,宋之问贬黜放还。至江南,游灵隐寺。夜月极明,长廊行吟曰:‘鹫岭郁岧峣,龙宫隐寂寥。’久不能续。有老僧点长明灯,问曰:‘少年夜久不寐,何耶?’之问曰:‘偶欲题此寺,而兴思不属。’即曰:‘何不云:楼观沧海日,门听浙江潮。’之问愕然,讶其遒丽,遂顺其思路,续道:‘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。扪萝登塔远,刳木取泉遥。霜薄花更发,冻轻叶未凋。待入天台路,看余渡石桥。’迟明日访之,则不复见。寺僧有‘知者曰:‘此骆宾王也。’”[11]

 

他“见贤思齐”,还想到了南朝齐梁著名的文学评论家的刘勰:“同刘彦和慧地之称。”[12]因为刘勰早年一直住在佛寺,跟随高僧僧佑,做他的助手,一边学习佛法、一边协助僧佑整理佛教经录,自己也撰写了传世之作《文心雕龙》,晚年也出家为僧,法名慧地,彦和是他出家前的字。

    另外,叶绍袁从建文帝那里更找到了出家为僧的理由:“御匣朝开,郊坛夜集,固我让皇帝君臣家法也。”[13]这说的是建文帝朱允炆。在燕王朱棣攻破北京城后,打开了朱元璋事先留给他的匣子,里面是僧服和度牒。于是他连夜剃度,改换僧装,从地道内逃出京城,流浪各地,后不知所踪。朱棣派秘探到处查访建文帝,但了无踪迹,成为他的心头之患。朱棣甚至派太监郑和率领舰队七下西洋,满世界找这位“让皇帝”,直到这位明成祖去逝,也毫无结果。也为后世留下了一个难解的迷团。其实,明朝的开国之君太祖朱元璋是先出家为僧,后从军还俗,参加了红巾军,才一步步打下江山,当皇帝的。而他的子孙们走的则是和他相反的道路,由显赫的位置上,让人驱逐下来,被迫做了和尚,然后,去逃亡、去游方。也许,叶绍袁这时还不知道,清军南下后,加紧对明宗室遗民和王孙的追捕,成为清初四大画僧的八大山人朱耷、苦瓜和尚石涛都是明朝宗室子弟,在国破家亡之后,也出家为僧,隐姓埋名,借以保全自己。八大山人后来又当了道士,最后又还俗了,一生尤为曲折。据传南明弘光帝,在兵败后也出家了。陈垣先生还在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中就这个问题的正误专门做了论证[14]。臣子们在生命攸关的时候,选择出家为僧的道路,自是理所当然。确实,不知怎幺的,在冥冥之中,明王朝与佛教有着不解之缘。就连明朝的死对头、逼崇祯皇帝自缢的“闯王”李自成,后来在九宫山兵败失踪,据传也出家为僧,名为“奉天玉和尚”。可见,纷纷杂杂的尘世不能解决他们的恩恩怨怨,佛门是这些人的共同归宿。叶绍袁也和这些人一样,在危难之际,不约而同地想到出家为僧,这样起码可维护自己表面的尊严,借寺庙庵堂来保护自己的人格与生命不受损害。因此,他“决计游方外以遁,时八月二十四日也”[15]。他的外甥有这种愿望,他的姐姐对儿子说的一番话,就代表了人们的一些想法:

  

尔非名宰辅子孙乎?若去一丝为虏,即日在我前,我死目亦不瞑。汝若全去发为僧,天涯海角,我心亦安[16]

 

就是宁可抛弃全部家产,剃掉全部头发,出家为僧,也不能剃掉半边头发留条辫子,投降做满清的臣民。

 

2、祝发为僧

乙酉(1645年)八月二十五日,叶绍袁辞别家庙。与四个儿子世佺(云期)、世侗(开期)、世倌(星期)、世[*](弓期)一起来到了圆通庵,而三个小孙子藏在别处,庵主达元留下他们一家。二十六日,叶绍袁把祖先的画像、家谱、诰敕、《午梦堂集》及其它著作交给达元,收藏在庵里,希望有一天能重返家园。二十七日,家人到圆通庵里向他拜别,嘱咐家事,让家里的妇女也寄居在西方尼庵中。他对家说:“如果明朝能中兴,我们就能再见面,否则,我们就永远告别了。”于是,他们痛哭告别,冒雨来到栖真寺的简庵,当晚,叶绍袁就在这里削发出家,成了一名乱世逃禅者。这一年,叶绍袁57岁。此时,他哀道:“既此后,或有黄冠故乡之思,但恐彭泽田园,门非五柳,辽东归鹤,华表无依耳。”又想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,因为幸运的是父子能够相聚在一起,远离战火,但求不愧天地,不辱没父母,不辜负明朝的二祖列宗,虽然不能以死相报,这样做也能稍微尽下自己的心意吧!

    明朝建国以后,太祖朱元璋就制定了一系列整顿和管理佛教的政策,佛教的面貌和以前大不相同。将佛教寺院分成禅、讲、教三种;制定了一些新的仪规;建立僧录司制度;多次颁布《榜册》,规范僧侣的各种活动[17]。佛教思想也发生很大变化,儒、释、道三教融合成为主流,不管僧俗修行都以禅净合一为主。同时,佛教深入民间,与人们的生活密切联系起来,各地都有念佛会、放生会,提倡素食等实践活动。江南地区是明代佛教的中心,寺院在人们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,寺、庵、堂、阁星罗棋布,环境幽雅,一般都比较僻静,是人们隐藏的好场所。另外,满清在未入关之前就信仰佛教,僧人不干涉政治,与世无争,清军入关后,一般也不骚扰寺院。所以,佛寺就成了乱世中的净土,叶绍袁就在这些寺院中躲避起来。

 

3、颠沛流离

根据《甲行日注》,整理出叶绍袁生命最后三年漂泊路线图:

 

[18]——圆通庵[19]1645年八月二十五日)——栖真寺简庵——经堂庵[20](九月初二)——泸头镇卫村(九月初三)——石门漾永庵[21](九月初四)——一华庵(九月初五)——安庐刘家桥华桐坞(九月十二日)——新庵(十月十七日)——月明庵(十一月初一)——烟石居(十一月十三日)——临平吉祥寺[22](十二月初二)——普明庵(十二月初八)——简庵(1646年正月十三日)——大珠(四月十七日)——长白荡[23](四月十八日)——简村[24](四月十八日)——百福(四月十八日)—长岭—荐福寺——青芝山(四月二十七)——真珠坞(五月初一)——吴山寺[25](七月初一)——指西庵(七月十八日)——奉慈庵(七月二十二日)——一字庵(九月初一)——奉慈庵(九月十五日)——木渎风庐[27](十月初三)——岐龙山(十月初六)——邓尉山[28]圣恩寺(十一月十五日)(十二月初二观受戒)——顾笋洲亭(1647年正月初八)——石壁庵(正月二十三日)——茶山(正月二十六日)——铜井山岭——妙高峰[29](吴县西南)——圆照庵(二月初八)——光福寺[30](三月十二日)——圌山[31](三月二十日)——圣恩寺(三月二十五日)——和丰庵(四月初四)——茗香庵(四月初九)——紫霞庵(四月十四日)——芳坞秀蓉堂(四月十五日)——一云庵(四月二十三日)——枫桥重卿楼(四月二十六日)——平望通济庵[32](吴江县南五月初五)——武水智证庵(五月初八)——梅溪庵(五月十五日)——兴善寺(六月十八日)——接待寺(八月初十)——宝生庵(八月初十日)——耘庐(在云间[33]与武水之间1648年正月十一日直到八月二十日)

他的活动范围在太湖东北部一带,而且离家不远,在江苏东南部和浙江东北部,真是故土难离呀!我们看到这三年中(1645年农历八月二十五日到1648年农历八月二十日),叶绍袁是居无定所,一路上看到的是清军烧杀,盗贼的掠夺,江南富庶之地,化作满目疮痍。他的家产已被清军没收,清军规定:凡是逃避不归顺的,家产一律充公。几个好友由于和义军有联系,也被清军抓去杀头。亲朋好友一个个故去,一些人前两天还在一起喝茶聊天,转眼就接到厄耗。有殉难者,也有因病去逝的。他的书童张辰、小儿子安期,就是在逃难中先后病死在山里,叶绍袁受到这样的打击,非常震惊和悲痛,不能自已。因为,这些人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,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,受过这样的苦。更使他难过的是,虽然刚亡国不久,但城里的富豪去争相宴请清军,伶人乐伎,山珍海味,非常奢侈。男女竟相模仿满人的服饰打扮,穿小袖衣,用兽皮装饰浑身上下。而且歌舞戏剧、画船箫歌,日无虚夕。这种现象使叶绍袁痛心疾首,为自己、也为逝去的明王朝感到悲哀。

 

4、志同道合者

乱世之中,也有坚贞之士。在寺庵中,叶绍袁也遇到了一些与他一样落发为僧的志同道合者。从《甲行日注》中,我们看到“急来抱佛脚”的逃禅者,还真不少。首先,是他的四个儿子世佺(云期)、世侗(开期)、世倌(星期)、世[*](弓期)在栖真寺和他一起削发出家,成了行脚僧。好友沈治佐还为此事专门作了祝发词。他的外甥严祗敬,也是在栖真寺落发出家的,后来一直追随左右。还有:

 

陈起岩同许明长来,开国勋卫世胄也。芄支时,曾受知吾邑周忠毅公,今秋当明经选矣。以虏故,为僧,居黄林庵 [34]

张庆常来,方弱冠,亦僧服[35]

周鲁望(名东侯)、吴子方(名肃)、王延平(名建)皆为僧,士之贫而节者也。何不识之,以愧世之宝贵胡服者[36]

任金吾亦僧服 [37]

徐仪仲(少司空念扬孙,亦僧服)[38]

访薛谐孟于真珠坞,在圆通庵为僧,风仪朴厚,古道君子也[39]

晤陆履常(孝廉)于善庆庵,为僧[40]

吴茂申来云:奉命赋《皇华行》,及括苍为乱兵罄掠,不能竣简书,遂僧服归,不入家,径至山中[41]

    沉若一来,僧服[42]

武进乡试同年周不挟嗣子公严,亦僧服同谐孟在[43]

徐庆宇招余,同陆明湖(履常封翁)小饮。陆年七十矣,亦僧服,品格高雅,博综古今,谙练有识,谈言不倦,云曾见《建文实录》,载出亡事甚明,《致身录》是赝书[44]

庵主大山,光禄卿孙公潇湘子也。早年信佛,师事天童,乙酉国变,遂去发,以故墅为新蓝[45]

冯茂远亦僧服久矣[46]

同年李子木,僧服,同元长上人来[47]

赵缔之亦僧服来,不值[48]

 

甚至还有出家为尼的节妇,如:

 

夏彝仲女,为侯雍瞻子元洵妇,元洵早死,今为尼云。精进妙慧,不减空室道人(宋龙图学士范旭女)[49]

   

共二十四人,叶绍袁活动的范围并不大,就遇到这幺的逃禅者。正象陈寅恪所作说:“明社既屋,其地之学人端士,相率遁逃于禅,以全其气节,今日追述当时政治之变迁,以考其人之出处本末,虽曰宗教史,未尝不可作政治史读也。”[50]

   

    5、人们的资助和称赞

这些逃禅者,在社会上受到人们的赞许和尊重。叶绍袁离家前,就比较清苦,又带了四个儿子等,在各处漂泊花费更大,寺院一般只提供住的地方,其它还要自理,所以,生活更加窘迫。因此,所到之处,人们纷纷慷慨解囊资助他们:银两、米、肉、鱼、酒等生活必需品。馈赠者有缙绅、好友,也有素不相识店伙计,每一笔,他都怀着感激的心情记在日记里。不过,在寓居寺庵的困顿生活中,叶绍袁接受馈赠也有原则,仍然能保持自己的气节,不改初衷,既使挨饿也不在乎。

在武水智证庵:

 

庵有邻人,昔曾识余者,属致一牍于王敬锡,当以一百二十金为寿。余曰:“饿死事小,夷齐亦非异人耳。岂可通姓名于失节之叛臣哉!”托以方外,故辞之[51]

 

一些诗人就写诗称赞他:

 

拖迹何须问旧庐,长安几载属丘墟;

金鱼姑换逃禅酒,石鱼时钧探蕨裾。

岂借广陵辞吏部,正令长乐快中书;

凭君贸得方瞳在,共见河山映太虚[52]

 

又一首:

 

桃源何路可重迷,对水看山即故栖;

诗酒自同窗卧北,功名不藉塞筹西。

五湖烟月留琴履,四海风尘念鼓鼙;

领略逃禅堪去俗,言文身隐寄招提[53]

 

这些“出家人”,以“逃禅”为骄傲和自豪,互相以此为题作诗唱和。叶绍袁更是一个诗痴,不但白天做诗,晚上梦里也在做诗;不但自己做,还梦见别人做诗。他日记的最后一篇(1648年农历八月二十日)写的就是夜里梦到,还没出嫁就去世的小女儿琼章,呈给他的一首《浣溪沙》。他在这以后不久,就去世了。

 

五、逃禅者与佛教的关系简析

 

1,逃禅者的“信仰”

我们知道这些昔日的缙绅士大夫,并不是因为信仰而出家,只不过是因为逃难才出家,认为在此危难时刻,只有在佛门里才能找到屁护。他们身出家,心并没有出家,只是“儒心释像”,“亦僧服”而已。甚至,他们的“身”也没有出家,有妻有子。叶绍袁和他的儿子们虽然落发出家,穿起了僧装,但是,过的仍然是俗家的日子。他们每到一处寺庵,借住在单独的房闲,并不和寺里的僧人住在一起。不参加寺里宗教活动,不礼佛、不诵经、不坐禅、不受戒,《甲行日注》中没有一字提到他们参与了这些活动,他们并没和寺院融为一体。逃禅者们完全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在看寺庙。他们和僧人的交往,也只限于吃吃斋饭,对对诗,互相称赞而已,没有一句修行的话。在整部日记中,没有赞叹佛法的话,也看不到叶绍袁和其它逃禅者出家后的“法名”,也许他们不想、也不屑以僧人的形象流传后世。

     如果说佛教思想对他有些影响的话,那就是他学会了“放生”,日记中多次记载他把友人赠送给他的活鱼、活虾放掉的事。他不但自己放生,还几次组织亲属在月望的日子里一起放生,有时连睡梦中还对人说:只是放生好。也许,这时他想到了自己,自己现在不就跟这些受难的鱼儿一样吗?随时随地有生命之忧,通过放生,他能得到慰籍和希望,祈祷自己能够鱼儿一样早日恢复自由自在的生活,也给自己增福增寿。另外,在日记中,他的诗越往后,激昂的情绪渐少=禅味越浓。他的最后一句诗,是在梦中吟出来的:悠然午磬谈经罢,无数檐花落定中。

   这些逃禅者,并不受僧人戒律的约束,每日里吃肉喝酒,吟诗作对,互相酬和。每至一地,都要观山看景,他们依旧是诗酒唱和,无一日不忧国、忧君、忧民,希望早日驱逐蛮夷,恢复过去的生活。这些逃禅者不论从表面行为,还是从骨子里看,仍然是标准儒家的仕大夫,并不因为他们穿起“僧服”,而有所改变。

 

2、寺僧与逃禅者

从日记中,我们看到,寺里僧人对这些逃禅者,是以客相待的,并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之中的一分子,这也是不可能的。叶绍袁接触的僧人都是上人、住持、庵主等,这些人对逃禅者都非常客气。逃禅者自矜身份,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僧众。

虽然时局很动荡,但是寺院的传戒活动仍正常进行,在圣恩寺的一次传戒法会上,共有一百多人受戒。逃禅者在一旁观礼。寺院中的和尚,文化素质也很高。也和这些逃禅者,时相唱和。江南寺院中,僧人在寺里,是素食的。但是,寺院中是有酒的,僧人是可以饮的。既使到了近代,一些素菜馆,也是供应顾客酒水的。这就是中国素食的特色吧!而南传佛教国家则认为酒是大忌,而食净肉则被允许,二者之间有很大不同。

里的僧人对这些逃禅者,是同情和宽容的,作者对此也是相当感激的。寺僧知道不能轻视这些逃禅者,包括叶绍袁在内,这些逃禅者都是当地的缙绅。在社会上是都有一定的势力,万一有一天这些人重掌权柄,所以,寺院也是不敢开罪他们的。再者,这些人的境遇,确实让人同情。老和尚告诫寺里的僧人:“不要轻视这些避世客。”但是,时间长了,主人也厌烦。在安庐时,开始还有相邻的寺庵请叶绍袁吃斋饭,但由于战乱,亲友没有钱米寄来,过一段时间,他就被很客气地请下山了,也可能因为逃禅者每日饮食鱼肉,叫人不能忍受。

   

    3、逃禅者对江南佛教的影响

我们知道,明朝并没有复兴,满清在全国的统治逐渐稳定下来,这些逃禅的遗民,越来越失望,直至绝望。新兴的满清王朝,对这些逃禅者从开始就是严重关注的,密切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。只要他们还没有公开反清复明,就不能对他们赶尽杀绝;对他们这种消极抵抗的逃禅,还是可以容忍的。

直到清康熙五年(1666年),才允许明宗室及隐居的遗民返回家园。但是,很多逃禅的遗民为了不屈服满清,不向统治者妥协,许多人就一直住在寺院里,直至最后死去。很多人都是家破人亡,家园毁于战乱,或被清军罚没充公,想回家也无家可归了。再说社会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地位了,回来的话,由于不能始终如一,定会被人耻笑。如“四僧”中的八大山人、石涛都曾弃僧还俗,娶妻生子。可是,八大山人在还俗问题上,犹豫不决,先弃佛入道,直到约59岁,才还俗,回到自己的故乡;石涛还俗是约在52岁左右;弘仁年轻时参加过抗清活动,1645年,如武夷山依古航禅师落发为僧,后来朋友劝他还俗,他默许了,但犹豫不决,54岁圆寂,以僧人身份终老林下;髠残使明亡以前自愿出家德,没有还俗[54]。他们为什幺表现得这样进退维谷呢?他们也是担心不能重新融入社会,过正常人的生活,众口烁金,积毁销骨呀!所以,很多人最后还是选择留在寺庙里。

    随着时间的延长,由于这些逃禅的士大夫都很有文化,素质很高,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和威望,人们也很推崇他们,逐渐作了寺院得执事,乃至住持,取得了僧团的领导权。但他们并不是为信佛而出家,的文人积习是难改的,他们“以寺为家”,喝酒吃肉,每日里诗文唱和。并且与原来的妻儿,也没有断绝关系,他们仍然过着僧俗不分的生活。这些逃禅者的行为,对江南佛教的影响是很深远的。寺院的僧人对他们是同情而容忍,后来可能就有僧人效仿他们的生活方式,而且民众更认为他们是为忠君报国,愤世嫉俗而出家,对他们的一些似僧非僧的行为,也就见怪不怪了。

这种现象直接影响了清代、近现代的江南佛教。这里的部分僧人生活世俗化的程度,比较严重。如鲁迅的纪实作品《我的第一个师父》描写的绍兴长庆寺的住持龙祖和尚,这位“龙师父”娶了亲,生了儿子三岁坐堂,仍然当和尚。现在龙师父的孙子董海标70岁了,并且有了外孙,仍然住在长庆寺的后殿中[55]。还有汪曾祺的小说《受戒》,对“明海”所在寺庙里的僧人世俗化的生活都有生动的描述。这两部作品描写的对象,都是江南地区的寺院。这里的寺院宗教活动以经忏为主,部分僧人有妻室,住在寺外。追其根源,这和逃禅者对佛教的负面影响有一定关系。虽然明代佛教的整体趋势是逐渐衰落的,但是,因为在明初政府制定了比较严明的佛教政策,所以,明代僧人是不敢蓄妻的,也是不敢吃肉的,违犯者受重罚。经过清朝一代,演化成这样,因此,这一地区僧人的生活世俗化现象,究其原因是和这些逃禅者的影响是分不开的。

 

    4、江南逃禅者与滇黔逃禅者比较

陈垣指出:“禅悦,明季士夫风气也,不独滇黔。”[56]又说 :“人当得意之时,不觉宗教之可贵也,惟当艰难困苦颠沛流离之际,则每思超现境而适乐土,乐土不易得,宗教家乃予以心灵上之安慰,此即乐土也。故凡百事业,丧乱则萧条,而宗教则丧乱皈依者愈众,宗教者人生忧患之伴侣也。”[57]同为忧患之际,可是,我们比较江南逃禅者与滇黔逃禅者,发现他们之间有很大的不同。从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的记载中,我们看到这里的遗民逃却是高僧辈出,他们建造寺院,迎请和印刷藏经,拓植山林,勤奋修学,促进了当地佛教的繁荣,也为地方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。《甲行日注》,虽然篇幅较小,但却是叶绍袁自己的亲身经历,很真实。这其中的二十多个逃禅者,却没有一个真心修行办道的,整天吟风赏月,饮酒作诗,是他们唯一要务,他们只是穿着僧服的儒生而已。

从佛法来讲,叶绍袁等逃禅者,看不破、放不下世事,又对佛法生不起真切的信仰,因此,得不到佛法的真实受用,等于入宝山空手而归,结局当然是不幸的。

 

六、结语

 

历史上,每次朝代更替,都有遗民,从伯夷、叔齐到王国维,有的隐居不仕,有的以死明志,表现各种各样。但是,象明代的遗民那样,有那么多剃发出家逃禅的,在历代却是没有的。这些遗民与僧人相互影响,使江南地区的佛教文化、风俗习惯区别于其它地域,这种影响从明末直至近代。

    中国是一个地域辽阔,风俗人情多种多样的多民族国家。佛教也是这样,在南北朝时期,南方和北方的佛教就不同,南方重理,玄风大畅;北方重行,推崇禅修。江南佛教在明末以后,与其它汉传佛教有所不同,这里的僧人世俗化比较严重,通过对《甲行日注》分析阅读,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:明末遗民在寺院的逃禅生活,促进了江南僧人的宗教生活向着世俗化的方向发展,加速了这一进程。不过,这些遗民士大夫进入各个寺院,成为一名僧人以后,由于,这些逃禅者都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素养,也提高了江南佛教的整体文化水平,也促进了这一地区儒、释、道三教的进一步融合。

 

   

  



[1] 《杜甫诗选》,杜甫著,冯至编选,人民文学出版社,1957年,第8页。

[2] 《大正藏》卷48,第91页。

[3] 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,陈垣著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12月第一版。

[4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。

 

[5] 《清史稿》,赵尔巽撰,本纪四。

[6] 《清史稿》,赵尔巽所撰,本经六。

[7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1页。

[8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3页。

[9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3页。

[10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4页。

[11] 《唐代文苑风尚》,李志慧著,陕西人民出版社,19885月第一版。

[12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4页。

[13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4页。

[14] 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,陈垣著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12月第一版。第467页,《弘光出家之谣》。

[15] 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,陈垣著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12月第一版,第304页。

[16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05页。

[17] 《简明中国佛教史》,[]镰田茂雄著,郑彭年译,力生校,上海译文出版社,198610月第1版。

[18] 今江苏省吴江县。

[19] 今江苏省吴江县。

[20] 今浙江省桐乡县西北离乌镇十里。

[21] 今浙江省桐乡县西。

[22] 今浙江省余杭县临平镇。

[23] 今浙江省吴江县东南。

[24] 今浙江省吴江县东南,从这可以进入太湖。

[25] 今浙江省长兴县南吴山上。

[27] 今江苏省吴县西南。

[28] 今江苏省吴县西。

[29] 今江苏省吴县西南。

[30] 今江苏省苏州市西南光福山上。

[31] 江苏省丹徒县。

[32] 今江苏省吴县江南。

[33] 今上海市松江县。

[34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19页。

[35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20页。

[36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28页。

[37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43页。

[38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46页。

[39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48页。

[40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57页。

[41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69页。

[42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60页。

[43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74页。

[44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408页。

[45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420页。

[46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422页。

[47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408页。

[48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99页。

[49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47页。

[50] 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,陈垣著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12月第一版,236页。

[51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418页。

[52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385页。

[53] 《日记四种》,叶绍袁等著,湖北辞书出版社,19972月第一版,第416页。

[54] 四僧小议》,作者张新,载于《故宫博物院院刊》,紫禁城出版社,1998年第1期,第4页。

[55] 《鲁迅生平陈列厅已被拆除》,作者张卉,《北京日报》,200334日第8版。

[56] 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,陈垣著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12月第一版,第333页。

[57] 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,陈垣著,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12月第一版,第452页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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