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专题集锦 > 中国佛学 > 法源 > 总第二十七期(2009年)

试论觉力法师与日据时期台湾苗栗法云寺派的崛起

作者:何绵山 来源:本站原创 更新时间:2012年05月17日

 

内容提要:日据台时期,福州鼓山僧人觉力法师来到台湾,以非凡的毅力,创建了法云寺派,在台湾佛教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觉力法师不仅往来各地讲经弘法,还积极举办各种佛学班,培养大批僧才,曾前后传戒七次,并多次聘请大陆高僧前来台湾弘法,为积极推动中国传统佛教在台湾的延播做出了自己的努力。

关健词:日据时期   觉力法师    法云寺派

作者何绵山,福建广播电视大学闽文化研究所教授。

 

位于台湾苗栗县大湖乡山中的法云寺,是日据时期台湾佛教五大法派之一(另外四大法派为基隆月眉山灵泉寺派、台北观音山凌云寺派、台南开元寺派、高雄大岗山超峰寺派)。法云寺是福州鼓山涌泉寺僧人觉力法师一手创建的,法云寺在日据时期的崛起,是在觉力法师的竭力努力下完成的,觉力法师也因之成为日据时期台湾佛教界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。

 

一、从福州鼓山涌泉寺到台湾大湖法云寺的觉力法师

觉力法师,俗名林金狮,188112月生于厦门鼓浪屿,父林月,母黄氏。觉力法师身为独子,上有一姐,家中开设盐场。16岁时入私塾读书,因塾中一同学因病去逝,给他很大刺激,颇感人生病苦与无常,产生出家之念。同年独自离家出走,为一纸条嘱父勿找。到福州遇一僧人,求出家,僧人引之至鼓山涌泉寺,拜见方丈,礼万善法师为师,遂剃度出家,取法名复愿,外号觉力,别字圆通。为曹洞宗派“耀古复腾今”之复字辈。同年11月得戒福州鼓山涌泉寺本忠法师。受戒后在鼓山礼佛诵经,学习佛门仪轨。1901年,亲近监院本忠法师,研究戒律。1905年随本忠法师至南洋,在槟城数年后归福州鼓山。1909年东渡日本,考察日本佛教状况。后由日本到台湾,驻锡台北观音山凌雲禅寺。该寺开山住持本溪斋明寺青年僧妙果法师也在凌雲寺修学,执弟子礼,因而结成法缘。此时觉力法师29岁,不久回鼓山涌泉寺。1910年,觉力法师任福州鼓山涌泉寺监院,时任台湾凌云寺副寺的妙果法师到鼓山涌泉寺受具足戒,礼觉力法师为师。不久,妙果法师因事回台,驻锡于凌云寺,邂逅地方绅士吴定连、刘缉光等。吴、刘已有志于大湖建寺,并已办理申请手续。妙果法师与吴、刘倾谈后,商定了建寺计划。次年建寺计划付之实施,妙果法师渡海到福州鼓山,亲迎觉力法师赴台。这是觉力法师第二次入台,前次入台是考察台湾佛教情况,此次入台则是作长期驻锡之计。这时觉力法师是鼓山涌泉寺监院,在福建佛教界渐露头角,已有相当厚实的佛学基础,通过对台湾佛教考察之后,深感福建佛教传到台湾颇有展拓的空间,故已有志入台,而妙果法师的诚心邀请,终于使他有了机会,遂下了入台的决心。

觉力法师当时决定应邀赴台,却受到福州鼓山涌泉寺万善法师的极力阻挡,他认为台湾太浮华,此去一定会还俗。但觉力法师决心已下,师兄弟暗中帮助他将其行李背到山下,觉力法师则以网带背七宝佛三尊向万善法师顶礼辞行。入台之后,由于妙果法师及吴、刘鼎相助,于次年冬弥陀圣诞之日,大雄宝殿落成。地方人士热烈庆祝。盖自清季以至日据时期,大湖地区常因汉人与原住民争地,及土匪乘隙抢掠而发生流血事件,居民常怀恐惧之心,亟待精神有所寄托,所以建寺之举受到欢迎。觉力法师来大湖山区,对汉人、原住民一视同仁,原住民对他也十分客气,对他笑而让路。据说原住民闻寺里钟声即头痛欲裂,从此不敢乱杀汉人。建寺之前当地有谚语云:“法云建而大湖平。”汉人、原住民化干戈为玉帛,正合俗语所云。觉力法师的高智大德,不仅造就了法云寺,也赢得了汉人和原住民的尊敬,体现了其大慈大悲的襟怀。

1915年,法云寺建成后的两三年间,名闻遐迩,四方景仰者云集,僧众增至250多人,佛教界以该寺为台湾第一庄严道场,觉力法师声名由此远播。1916年,觉力法师先后在苗栗公馆行修寺说法及行修寺作水陆法会,两次得供养金共1千圆,全部充作修建登山道路之用。1917年,与台湾善慧法师、心源法师等合创私立台湾佛教中学林。1921,设仁济医院,为受苦者广施汤药,并便利本山常住大众和近地百姓。1922年,禅堂落成,举办水陆大法会,邀请厦门南普陀寺会泉法师主持,此为会泉法师第一次来台。应巨商辜显荣、吴昌才等恳请,觉力法师任艋舺龙山寺住持。同年福州鼓山涌泉寺万善法师与本忠法师,令觉力法师回涌泉寺任方丈,而觉力法师为专心法云寺宏法与振兴台湾佛教,无法分身而辞谢。

1924年,觉力法师受新竹香山一善堂之邀,于该堂宣讲《维摩结经》,听者甚众,并诚邀圆瑛法师到台,在法云寺宣讲《大佛顶首楞严经》。1925年,觉力法师在新竹香山一善寺办尼众特别讲习会六个月,以提升尼众素质。此前,他已在法云寺设女众研究院,亲自授课,以培养女弟子成才。虽因风气未开受责难,但他坚定不移。此后每年都举办佛教讲习会两次,直至台湾光复。同年,觉力法师被选为台湾佛教代表团主席,出席于日本东京召开的东亚佛教大会。太虚法师率中华代表团参加该大会,代表团包括道阶法师等26人。会后道阶大师受觉力法师之邀到台湾,在法云寺讲经弘法。1926年,于法云寺建功德堂及僧房等,以应来山者日增的需要,并助海山郡(即今台北县中永和、板桥一带)妙清尼师创建圆通禅寺。

1928年,觉力法师与真常法师等创办的法云佛学社开学,旨在专门培养僧才,从全台广收青年学僧60多人。因学僧中未受戒者占多数,于是在法云寺第7传戒,戒子多达500余人,轰动一时。1929年,帮助门徒妙吉法师建立北投法藏寺。这一年万善法师80岁,力觉法师率门徒10余人回福州鼓山涌泉寺,为恩师祝寿,顺便参礼国内各大名山圣迹。1930年,自国内回到台湾,每夜集众宣讲福州鼓山涌泉寺丛林道场规则,并讲《法华经》等。1931年,再次带领弟子25人到福州鼓山,朝礼涌泉寺祖庭,以80元购得虎皮毯一领,带回法云寺作纪念。1932年,任台中毗卢寺讲习会导师。觉力法师父亲林月老先生于清明节前后亲临法云寺,觉力师其喜,林老先生旅台一月后回厦门。觉力法师夏因肝炎病住台中毗卢寺就医,门徒妙果、妙然、妙广法师等随侍在侧。1933年,病情加剧,于农历五月20日圆寂于台中毗卢寺。在该寺大殿举行告别式,火化于寺后太平山,遗下七彩晶莹舍利子。灵骨迎回法云寺,于法云寺禅堂举行追悼会,由其大弟子妙果法师主持。[1]

从以上生平简介可以看出,觉力法师在世52年中,前32年在大陆福建,后21年在台湾,其佛教事业先在福州鼓山涌泉寺打下基础,成就事业则在台湾,他以21年的心血倾注于台湾佛教,对法云寺派的崛起、乃至对台湾正统佛教的发展,都做出了积极的努力,正如张长川在《致法云寺常住书》中所示:“宏宗演教,拔度利生,与妙果大师协大同心,自南至北。辗转流年,受尽无限风霜,历尽许多魔劫。宏法为主体,六度为精神,大智大愿,乃至布慈帆而于观音而开基法云,显佛化于台北主持龙山,今也派下不下数万人,而皆遵守觉公之训,通达其道,明理其教,承其志,随其愿。故建法藏寺于北投,立圆通寺于枋寮(今日的中和市),筑圆光寺于中坜,开毗庐寺于后里,其余设立及联络寺院斋堂不下数十处,虽未成功于周备,而岛内诸同志,亦认为三派之鼎足,以成一方面之领袖也。”[2]

 

二、觉力法师对台湾法云寺派的崛起的贡献

(一)建法云寺,创法云寺派。觉力法师在妙果法师、吴定连、刘缉光的帮助下兴建的法云寺,以大雄宝殿为中心,附属有法云佛学社(供青年学僧进修)、清净院、静修院、兰若院、兰济院、长寿院(供老修行禅修)、楞严研究室、维摩堂、华严院(供研究经教)、女众研究院(培养女弟子)、斋堂(餐厅)、仁济医院、火葬场等建筑群,使法云寺成为当时台湾空前的庄严道场,而觉力法师也成为本山之开山祖。其后,以法云寺为基地,以其门徒为法徒,向各地发展并建设寺院。其大弟子妙果法师于中坜月眉山建圆光禅寺,其女徒妙清尼师于海山郡建圆通寺,女徒妙本姐妹于台中太平山建毗卢寺,妙吉法师于北投建法藏寺。这些寺院的建成,不仅发展了台湾的佛教道场,也形成了以法云寺为中心和以觉力法师为开山祖师的法云寺派,与观音山的凌云寺派、灵泉寺派、台南开元寺派、高雄超峰派等并列,成为日据时期台湾佛教五大派之一,而力觉法师与善慧法师、本圆法师则为当时台湾的三大高僧。据重修台湾省通志·卷三·住民志·宗教篇》记载,法云寺派分灯寺院如:台北的通法寺、西明寺、护国院、天后宫、平光寺、菩提讲堂、真武殿、法光寺、静修院、圆明庵、妙光寺、广明岩、圆通寺、大觉法堂、慈云寺、菩提寺、善导庵、菩提院、宏法寺、法藏寺、涌莲寺、妙法寺,基隆的楞严寺、慈云寺、法王寺、梵音寺,桃园的圆光寺、元化院、南海寺、鸿福寺、浄莲寺、奉天宫、福安堂、永平寺、宝莲寺,新竹的灵隐寺、一同寺、圆光寺、清泉寺、法王寺、龙泉寺、翠碧岩、法华庵、养德院、妙觉寺、仁光寺、碧云寺、浄业院、修德寺、潮音禅寺、劝化堂、海会庵、灵霞洞、万福庵、师善堂、饶益院、云谷寺、元光寺,苗栗的善福堂、竹南寺、灵天禅寺、清泉寺、石观音堂、慈愿寺、广修愿、圆明寺、大同寺、新莲寺、宏法禅院、会善堂、法云禅寺、法宝寺、善光寺、复兴院、养真堂、行修寺、浄觉院、宏源寺,台中的佛教会馆、宝善寺、普济寺、慈航禅院、正觉讲堂、松竹寺、大觉院、法华寺、圆觉院、慈云堂、碧华寺、永光寺、思庐寺、龙善寺、善光寺、金华堂、法雨寺、竹林禅寺,彰化的凤山寺、善德禅院、中华寺、弥陀岩、双林寺、法林寺、碧云禅寺、普兴寺、鼓山寺、龙泉寺,南投的德山寺、灵光寺、明照寺、碧山岩、善养禅寺、玄奘大师奉安所、仙峰寺、金天堂、清德堂、龙泉寺,嘉义的天龙寺、普陀寺、圆明院,高雄的崇光寺、西竹寺、崑明寺,屏东的真如院、福善堂,花莲的慈天宫、庆修院、玉泉寺。[3]

(二)为中国佛教传承和台湾佛教发展培养了大量的僧才。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,而佛教事业的发展无限,然而要发展佛教事业,必须提升僧尼素质,培养众多的能够传承和发展佛教事业的僧才。这一点,觉力法师认识得很清楚,而且时时注意从僧尼中识拔培植可选之才,从而使他的门下产生了不少僧尼的才俊,不仅大大推动了法云寺派的兴盛,也使福州鼓山法脉在台湾得以延绵。现仅以觉力法师示寂前随侍左右的妙果、妙然、妙广三法师为例。

妙果法师,俗名叶阿名,台湾桃园人,1884年出生,1903年依觉力法师披剃出家,为觉力法师的大弟子,后成为觉力师开山法云寺的得力助手,是继觉力法师之后为法云寺住持。在觉力法师影响下,妙果法师于191148日受具足戒于福州鼓山涌泉寺振光法师,又亲近福州鼓山良达法师多年,对福州鼓山佛教优良制度感受甚深。后应承中坜善信法师之请助建月眉山圆光禅寺,后又于台中兴建大觉法堂,奔走于苗栗、中坜之间,常在台南台北等地弘法利生,曾兼任关西潮音寺、员林双林寺、竹东大觉寺、彰化大佛寺等主持,曾于1936年于圆光寺传授四众戒法及诸律仪。为使台湾僧人进一步认识祖国大陆佛教,曾分派僧徒达虚、真常等多人赴厦门闽南佛学院就读,并热衷于在台湾兴办僧伽教育。一生秉承觉力法师的意旨,传承鼓山涌泉寺的法脉,成为台湾法云寺派第二代大师。1964年示寂。

妙然法师,俗名周红,1907年出生,1996年至大湖法云寺礼拜觉力法师出家,成为觉力法师的女弟子。就读于觉力法师创办的秀山一善堂(今一同寺)特别讲习会与法云佛学社,历任沙鹿鹿宛院住持、灵山寺监院、大甲永光寺开山、台中佛教会馆第二任住持、台北莲云禅宛住持、法云寺第三任住持。台中大地震时,法云寺禅堂、功德堂、僧房等均毁,在妙然法师主持下重建一新。1965年于法云寺传授三坛大戒,1968年创办法云佛学院,1973年于于台中佛教会馆传授三坛大戒,可谓能承传其师觉力法师发展佛教事业的杰出女尼师。1996年示寂。

妙广法师,俗名罗水邻,1902年出生于台中县新社乡,因父母均为佛教徒,故幼年就有出家意志与愿望。1933年辞别妻子眷属,入大湖法云寺皈投觉力法师座下披剃出家,并于师前发愿,誓将生生世世讲经,把佛法的真理传播于人间,使正法久住。从此在台湾各城乡弘法利生,并于台中、台南、台北建立道场,如台北涌泉寺、东方寺、丰原妙音寺、高雄法音寺、彰化员林佛导寺、埔盐中华寺、花坛常觉寺、苗栗三义三宝寺等,曾任中国佛教台北市分会理事长、中印緬锡佛教友谊会监事、中印佛教摩诃菩提大觉会副主任委员、台中县佛教会第十一、十二、十三届理事长,1990年当选为全台湾好人好事代表。值得提到的是妙广法师始终不忘袓庭福州鼓山,1997年还以96岁高龄亲任团长,率领团员48人前往福州鼓山涌泉寺祖庭礼祖。妙广法师还创立了佛声卫星电视台,经常登台讲经说法,为传布佛法,浄化人心,改善社会风气做出积极的努力。1998年示寂于台中县丰原妙音寺。

此外,觉力法师培养的门徒中在台湾佛教史上较有影响的还如:妙吉法师(?-1930),俗名罗瑞祥,曾于1928年创建新北投曹洞布教所(今法藏寺前身)。妙善法师(19001936),女,俗姓罗,妙吉法师之妹,曾于狮头山筑精舍饶益院。妙修法师(18751952),女,俗姓姜,曾赴福州鼓山涌泉寺受具足戒,在彰化社头现址创建善德禅院。达善法师(18981972?),女,曾任嘉义大林普陀寺(龙山岩)住持。妙善法师(18991996),曾创建新竹圆光寺。妙清法师(19011959),女,俗名林塗,曾于台北中和创建圆通寺。妙振法师(19011992),俗名林阿勤,曾于台北创建通法寺。如学法师(19131992),女,俗名张绣月,曾于南投碧山岩创办南光女众佛学院。其中较有影响的如1925年,神岡三角吕氏姐妹妙尘、妙观、妙识、妙湛、妙本、妙徧等6人,与其母至法云寺礼觉力法师为师,全家皈依三宝。妙尘等姐妹于1927年在台中州后里太平山建毗卢寺。[4]

觉力法师培育的僧尼不仅“妙”字辈弟子,即使“达”、“真”、“如”辈徒孙亦蒙其奖掖培育,例如徒孙如学法师,女,19岁在草湖一同寺出家,觉力法师爱其才,经常下山为其说法。后留学日本,返台后开创台北法光寺、南投碧山岩、五股智光禅寺,还创办美国加州法光寺、中美佛教文化中心等道场,并创办法光佛教文化研究所、南光女众佛学院等佛学研究教育机构,设立留学奖学金,培育众多人才,信众遍五洲。她一生感念觉力法师不已,常以自己所受之惠训诲弟子。

(三)注重戒法和戒德,多次传戒,以传中国佛教正法。戒法指佛陀所制法律,是众生的轨范。凡五戒、八戒、十戒、具足戒、三聚净戒、十重戒、四十八轻戒等律法,通称戒法。觉力法师对戒法在台湾的失轨颇为不滿,在《台湾佛教之振兴》中强调要“注重戒法”,他认为:“今世之佛法。僧伽寺院者。社会不崇信。僧伽之关系。行中而忘本。时常缺模范。行违佛制戒。捨本而逐末。随情欲流转。社会之毀诉。而缺于戒德。波罗提木叉。我等之大师。盖于戒律者。三世一切佛。共同尊守持。因无使刼来。惑业烦恼障。不能得解脱。皆由如此病。虽是悟法身。而不能尽习。时间中作用。念念被境转。如若不慧解。纵然得妙悟。禅定虽现前。终是坠魔业。如行权大士。因时能制宜。非本之条论。菩萨行非道。岂初学能为。普显僧伽众。急行戒莫缺。决能化全岛。一切诸民众。同获身心安。”[5]觉力法师认为:如果戒法缺失,将坠入魔道。戒是道的根本,只有依戒,才能净化全岛,得免溺于生死海,获得身心安全。

觉力法师对于戒德十分重视,在其所撰之《同戒录序》中说:“古今学佛者,无有不注重于戒德。楞严正定以戒为根本,一切种智以戒为先导,夫佛戒之作用何其重要!一言以蔽之,即是佛圣之种子,人格之卫星者。苟具威仪而无戒德,则楞严三昧、一切种智,无上菩提、伟大人格欲获也难矣!斯戒所以见重于人者,即在此也。”[6]足见他对戒德的作用和重要性的认识,是十分清楚而深刻的。他这种论述是有针对性的,因为在日据时期,日本佛教僧侣可以娶妻生子吃荤,显然与传统佛教戒律不符,不能不影响和危及台湾佛教。觉力法师强调戒德的作用和重要,表达了对当时戒律松弛的不满和捍卫戒律的决心。

觉力法师在台湾传戒七次,次数之多,可谓空前。1918年,即觉力法师刚来台湾的第5年,法云寺创建后的第3年,即在法云寺举行第一次传戒,并建无量寿佛碑,碑上书:“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无量寿佛”圣号及修行劝世语。次年就又于法云寺传戒法,过了一年举行第三次传戒,四方前来受戒者满堂,难以容纳,故复建禅堂。又过一年,举行第四次传戒。这次传戒中有一插曲,当时主持协志工业社的林煶灶先生伉俪因不懂传戒规矩,入殿门使站在觉力法师后面正中参拜不已。觉力法师礼佛后手持香炉转过身来,见一女人一直在拜,便顺手把香炉传给她,这时炉里发火,觉力法师对她说:“你日后必要大发展。”后来林先生果然事业日益兴隆,成为觉力法师的大护法,林夫人取名妙贤居士,发心为法云寺建了环山道路,命名“妙贤路”。1926年、1927年又先后续开第五次、第六次传戒。上文提及的妙然法师,即在第六次传戒时受菩萨比丘尼戒。1928年,觉力法师与真常法师创办法云佛学社开学,学僧中多数未受戒,于是再开一次菩萨大戒。这一次传戒,戒子多达500多人,极一时之盛。据这一次的传戒的1928年《观音山法云禅寺菩萨戒同戒录》载,“传戒大和尚:复愿字觉力号圆通,得戒鼓山本忠大和尚。说戒大和尚:腾悟字妙果号西来,得戒鼓山振光老和尚。证戒大和尚:腾照字妙吉号瑞祥,得戒鼓山振光老和尚。羯磨阿阇黎:今振字达玄号清源,得戒九华山永泉大和尚。教授阿阇黎:今圆字真常,得戒鼓山振光老和尚。”从以上戒师法系得知,觉力法师是注重福州鼓山法脉的传承。这是觉力法师最后一次的传戒,此时年48岁,5年后圆寂。无论从次数之多和时间密度来看,都可看出其传戒之勤。

上述三大成就和贡献,倾注了觉力法师的精力。色身短暂,而其所传的法脉,则繁衍不断,所从事的台湾佛教事业,则日益光大发扬。其徒子徒孙在台湾及海外敷衍法脉者其多,其中不乏佛教界之佼佼者。而法云寺分灯,已遍及全台。

 

三、觉力法师在台湾佛教界取得成就的原因

(一)时代造就的因缘。觉力法师出生在厦门,出家在福州,这两个地方都是鸦片战争之后对外通商的口岸,福建人民特别是闽南人富有向外开拓的精神,一水之隔的台湾成为福建特别是闽南人的首选之地。日据台前期闽台往来密切,为觉力法师把开拓佛教的目标指向台湾提供了一定条件。1905年觉力法师漫游日本,考察日本大小乘佛教情况,之后到台湾,驻留台北五股观音山凌云禅寺。该寺住持本圆法师曾受戒于福州鼓山涌泉寺,并在鼓山修道,与觉力法师有法脉关系。对于日本和台湾佛教的考察,觉力法师甚感日本佛教的变味,而台湾在日本统治下,佛教也渐趋庸俗化,这引起他的不满。而本圆法师在台湾创建凌云寺的成功使觉力法师受到启发和鼓舞,他意识到在台湾弘法的空间,由此燃起他入台开创之志。但当时机缘尚未成熟,遂返回福州以待时机。妙果法师与吴定连、刘缉光相商决定开山,妙果法师即速到福州鼓山涌泉寺迎请觉力法师赴台,觉力法师遂决心应请入台,即使其师万善法师极力劝阻,亦不能回其志。故觉力法师入台,客观上妙果法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。

(二)永不满足的开拓精神。觉力法师入台,在妙果法师及吴定连、刘缉光鼎立相助下,于大湖创建法云寺,寺建于苗栗观音山岭,上接云霄,居此地宛如高超俗境之法云地,故取寺名为法云。建此寺最艰难在于必须处理好汉族与原住民和平共处的关系,断绝互相杀戮之事。觉力法师冒着生命危险,只带一个随从,上山与原住民交好,原住亦以礼相待,从而消除祸患,顺利建成法云寺,不到三年闻风归仰者云集,僧众多达250余人。觉力法师并没有就此满足,而是将法云寺作为其住持大本山进一步开拓的基地。他到苗栗公馆、行修寺等处说法、作水陆道场,均为进一步开拓作准备。1917年,觉力法师在曹洞宗大本山台湾别院大石法师支持下,与台湾佛教著名人物善慧法师、心源法师等合作,创私立台湾佛教中学林于观音禅堂(今台北市东和禅寺)。数年间,因来山的信众日多,拓建了道路、大桥、禅堂以及仁济医院等,大大加强了本山基地的硬体建设。同时接着把开拓延伸到本山之外,如觉力法师曾于1926年帮助其徒妙清法师创建圆通禅寺于海山郡,此寺雄伟超俗,独具一格,闻名遐迩。又于1927年助其徒妙本法师姐妹创建毗卢寺于台中太平山,又于1929年助其徒妙吉法师创建法藏寺与北投。此后觉力法师虽因积劳而体弱日衰,回法云寺道场,但当时法云寺派已拥有多个道场,法云寺派在台湾佛教界已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可以说,没有觉力法师的不断开拓,台湾就不会有法云寺派。正如杨圳益在《大湖法云寺(派)开山祖――觉力禅师》中称觉力法师为“成功的开拓者”,并对其开拓精神予以高度评价:“一九0九年(民前三年)禅师初渡台湾,虽然是时北凌云、基隆灵泉、台南开元、大岗山系,以及各都 会区已各有寺院发展基础,但台湾开发较晚地区尚时有日军警与原住民、土匪之间剧烈流血的冲突。年轻的觉力禅师在当时的福建佛教界地位,已是位高权重的大丛林方丈(按:应为监院),然而禅师在诸种因缘中,终选择了台湾垦拓中,亟需要宗教的新竹州大湖地区驻锡弘法,在妙果法师初期的亲因缘下,终能跨越地缘、政治、族群情感、语言等造成的障碍,以湛深的修行造诣,优秀的决策、行政、执行、督导能力,为此后的台湾佛教缔造一支优秀的佛教法派――法云寺派。”[7] 

(三)重视僧伽教育。法云寺建成之后,觉力法师即把僧伽教育作为拓展道场和发展佛教事业的大事来抓。其主要的措施是为僧尼提供学习的机会和场所。1923年法师受聘为龙山寺住持,即资助妙吉法师、真常法师等僧青年到大陆就学。妙吉法师就读于太虚大师主办的武昌佛学院,真常法师就学于安庆佛教学校、南京内学院。此两人学皆有成,真常法师返台时,觉力法师亲赴基隆码头迎接,足见其期望后秀之殷。后来真常法师成为觉力法师的得力助手,而妙吉法师则成为北投法藏寺开山。1928年,觉力法师与真常法师创办了法云佛学社,广收青年学僧六十余人,开台湾僧教育风气。1932年,任台中毗庐寺讲习会导师,培养了大批学僧。觉力法师对于尼众教育亦十分重视。1925年,他鉴于其派下的尼众来自各地而学习能力差,始于新竹下香山一善堂开办女子讲学会,为期6个月,培养出诸多杰出女弟子。他又预见未来佛教发展,比丘尼将发挥重要作用,故在法云寺本山开设女众研究院,亲自讲授课程,当时受学者有达智、达慧、真修、如德、如贤、妙瑞、真果、妙学等十余人,专门培育女尼中的人才,虽然阻力很大,并受许多谤毀,然而他坚持自己的卓识,不为所动,因而出其座下的女弟子之多,在全台各道场中。无出其右者。正如台湾佛教史学者江灿腾所言:“女性的教育是新崛起的时代潮流,觉力禅师勇于面对它、引导它、促成它,所以在各法派中他的女性徒众,成就特别突出和具发展性。虽然女性徒众的教育和成就,都是法云寺派的特色,但觉力本人也难免受谤。只是他严守戒律,并不参与太多的争辨,所以也未酿成重大事端。”[8]重视教育,培养人才,使其事业不仅后继有人,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这是觉力法师的事业和法云寺派得以持续并开拓发展的重要原因。因此,觉力法师在圆寂前留下遗嘱:“山林收入,办佛学院,培植人材,不可挪作常住费用。”由此可见他对教育是何等重视,至死犹不能忘怀。

(四)用较为灵活的方法传播佛教。觉力法师以端庄的举止和唱讲俱佳的方式布教,使听者无不为之感染。觉力法师的徒弟妙吉法师在大陆留学时,曾撰文曰:“曾忆觉力上人,于台北布教,未宣唱前,一副温霭之容,与乎一种端肃宁静之举动已足令人肃然起敬矣,况加以极清朗委婉畅达丝竹莫喻之梵音,令闻者,心旷意悦,亹亹忘倦乎。”[9]妙吉法师还归纳了觉力法师在台北布教的特点:1、不择地点,不问听众多少,随时随地地传播佛理。2、弘法者针对不同程度听众的需要,以不同的方式讲述佛法,使听者尽兴满意。3、弘法时,不携经本,不限住所,也不拘大小乘法,看大多数听众需要,即为彼等演说之。连要皈依说戒,也可立即照办。[10]觉力法师以这种较为灵活的方法传播佛教,对争取信众,无疑是有益的。

(五)坚持传承中国大陆传统佛教法脉。觉力法师出家于福州鼓山涌泉寺,剃度、受戒众于鼓山涌泉寺,深受鼓山涌泉寺之教,因此有着难以割舍的“鼓山情节”,故入台之后,虽身在台而始终不忘鼓山涌泉寺祖庭。鼓山涌泉寺是中国东南的名刹,名扬海内外。台湾虽沦于日本世纪,然而台湾佛教僧尼却屡屡冒险渡过海峡,到福州鼓山朝圣,僧人以到涌泉寺受戒为荣,以传涌泉寺法脉为荣。觉力法师在涌泉寺有年,对涌泉寺法轨知之其详。他十分珍惜自己的祖庭,以传承中国传统佛教和涌泉寺法脉为己任,终身坚持不懈。他在台湾创建法云寺时,就把从福州鼓山涌泉寺带来的七宝铜三宝佛供奉于方丈室,过年时就请出7天,供弟子们瞻仰,以示不忘祖庭。他在台弘法有成,仰之者众多,他的师父鼓山万善法师闻之,为弟子觉力法师的弘法成就而感到高兴和自豪,曾费时49天,用鼓山竹子编了一顶朝山笠送给觉力法师,赞赏他开拓之功,又示以不忘祖庭之意。觉力法师对这顶朝山笠十分爱惜,平时舍不得使用,只有回祖庭朝山时,或主持重要佛事时才取出戴上,至今此遗物犹在。觉力法师在法云寺讲经弘法时,常于夜里集众宣讲鼓山涌泉禅寺的丛林道场规则,努力要把鼓山法统传之台湾,让其徒众遵循而不替。他先后举行的7次传戒,也都是传承福州鼓山涌泉寺的程序和仪礼。为了把中国传统佛教传之台湾,他先后邀请中国大陆的高僧道阶法师、圆瑛法师、会泉法师等来台湾讲经弘法,更是经常邀请鼓山涌泉寺法师到台湾来,每次都亲自率众迎接,并为之脱草鞋。为表示不忘祖国,不忘祖庭,觉力法师于1912年率门下10余人回福州鼓山涌泉寺,祝贺恩师万善法师八十高寿,并顺道朝参国内各大名山佛刹。两年之后,又率弟子25人朝礼福州鼓山涌泉寺祖庭。觉力法师在台湾始终尊崇中国传统佛教,始终以福州鼓山涌泉之法统为正统,并传之于其后人,从而抵制并减少了日本对台湾佛教的影响,使中国正统佛教的宗风得以在台湾传之不息。

(六)“行方而智圆”的处事方式。中国有一句古语云:“智欲圆而行欲方。”指的是行为要坚持方正的原则,而在处事时要能够圆通,这句古语正体现在善于与日本人周旋的觉力法师的身上。当时台湾处在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之下,觉力法师要完全不理会日本人、公开坚持弘扬中国传统佛教,是日本驻在台湾当局所不能容忍的。日本十分轻视台湾佛教,想把在台湾的中国佛教改造成日本式的佛教,要在台湾公开弘法,必须取得所谓“布教师”的资格。觉力法师不得已任“布教师”,他以这个资格名号来“布教”,实际上内心则坚持中国佛教法师的身份。当时觉力法师建成法云寺,法誉日隆,信众日增,日本曹洞宗大本山台北别院的几任院主如大石坚童、大野凤洲等,极力拉拢觉力法师,甚至设法拨给法云寺一片相当大的山林。觉力法师则表面上与日本佛教界人士保持一定关系,特别与台北的曹润宗别院的关系不即不离,虽然身穿日本式海青与袈裟,看似同日本和尚,然而其所传的教法,却是福州鼓山涌泉寺的传统。“觉力禅师其实不通日语,接受日僧打份或使用日式佛教法器,大都是应酬的成份居多,骨子里还是鼓山的一套。”[11]觉力法师虽然曾在表面上表示加强与日僧的沟通与合作,但却依然与中国保持着十分密切的关系,如当时台湾佛教界以送弟子到日本佛教大学学习为时尚,觉力法师却资助门下最优秀弟子到大陆佛学院接受正统佛教教育。日本当局选其为出席“东南佛教大会”代表,他却借此与大陆的太虚、道阶等法师相会,并请道阶法师绕道台湾弘法。这一切都是借日本和尚外装的掩饰,与日本人当局相周旋。日本人虽试图以各种手段迫其就范,而他却以圆融的手段对付,为自己创造了较好的生存空间,因此不仅得以生存于台湾,传其鼓山法脉,而且独树一派,日渐繁衍,以至发展至全台,乃至海外。这个中的苦心孤诣,个中的圆融智慧,恐怕是很少人能够做到,这就是觉力法师的过人之处。

 

日据时期,觉力法师从福州鼓山来到台湾,以非凡的毅力,创建了法云寺派,在台湾佛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觉力法师不仅往来各地讲经弘法,还积极举办各种佛学班,培养大批僧才,曾前后传戒七次,并多次聘请大陆高僧前来台湾弘法,为积极推动中国传统佛教在台湾的延播做出了自己的努力。



[1] 以上主要参考禅慧法师编著:《觉力禅师年谱》,三慧讲堂198110月版,第122157页;张长川:《觉力和尚传》,《南瀛佛教》第12卷第1号。

[2] 转引自释慧岩:《日本曹洞宗与台湾佛教僧侣的互动》,《中华佛学学报》第11期,(19987月)。

[3]重修台湾省通志·卷三·住民志·宗教篇》,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24月版,第1331141页。

[4] 禅慧法师编著:《觉力禅师年谱》,三慧讲堂198110月版,第151页。

[5] 林觉力:《台湾佛教之振兴》,《南瀛佛教》第十卷第八期。

[6] 禅慧法师编著:《觉力禅师年谱》,三慧讲堂198110月版,第152页。

[7] 杨圳益:《大湖法云寺(派)开山祖――觉力禅师》,《护僧》第25期(20021115日。

[8] 江灿腾:《日据时代台湾北部曹洞宗大法派的崛起――觉力禅师与大湖法云寺派》,杨惠南、释宏印编《台湾佛教学术研讨会论文集》,财团法人佛教青年文教基金会199612月版,第60页。

[9] 妙吉:《台湾佛教之历史及现状》,《海潮音文库》第17册,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影印版,第74页。转引自江灿腾:《日据时代台湾北部曹洞宗大法派的崛起――觉力禅师与大湖法云寺派》,杨惠南、释宏印编《台湾佛教学术研讨会论文集》,财团法人佛教青年文教基金会199612月出版,第58页。

[10] 妙吉:《台湾佛教之历史及现状》,《海潮音文库》第17册,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影印版,第74页。转引自江灿腾:《日据时代台湾北部曹洞宗大法派的崛起――觉力禅师与大湖法云寺派》,杨惠南、释宏印编《台湾佛教学术研讨会论文集》,财团法人佛教青年文教基金会199612月出版,第58页。

[11] 江灿腾:《日据时代台湾北部曹洞宗大法派的崛起――觉力禅师与大湖法云寺派》,杨惠南、释宏印编《台湾佛教学术研讨会论文集》,财团法人佛教青年文教基金会199612月出版,第58页。

 

中国佛学院
中国北京市西城区法源寺前街9号 9 Fayuansi Qianjie,Xicheng,Beijing 100052 China
TEL:010-83520844,83517183 FAX:010-83511897
网站电话:010-83511897 邮件:zgfxycn@sina.cn 京ICP备15002843号